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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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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手反而緊了一緊,扯著玄魚的衣襟晃了晃。玄魚更驚慌了,趕緊搜腸刮肚回憶自己是否還有罪過沒有交待,卻是想不出來。

阿裳冒著冷汗,想要憋出一個話題緩解這尷尬的場面。她盯著玄魚的衣襟,發自內心地讚嘆:“玄魚啊,你越來越豐滿了。”

玄魚恍然大悟,瞄了一眼宮主新身體尚未發育成熟的胸部,大聲道:“屬下懂了!屬下今後註意束胸!”愛美的宮主擁有了美麗的新身體,卻仍不是很滿意,在意屬下的身材比她好!確是自己大意了。

阿裳的內心愈發崩潰。

這樣的局面顯然也擊潰了“左手”的內心,無力松開垂下。

玄魚拔腿跑走,束胸去了。

阿裳宮主扶額嘆息……

她將侍女們都支出去,拿起那柄小鏡,鏡中沒有映出她自己妝後明艷的臉,而是虞錯的沮喪又郁怒的模樣。虞錯的聲音顫抖著響起:“賤人,你冒充我,想奪我宮主之位!”

阿裳嘆一聲道:“你以為我想當這宮主?是你施術失敗,造成這種局面。你可有什麽辦法?”

虞錯悲道:“我那具老朽肉身已化為灰燼,而我功力也只剩二成。這中斷的衣女之術是無法續接的,看這情形,將會一世困在你的左手上了。即便如此,我仍是活著,仍是宮主,你自然應該把真相告訴玄魚,替我擔當起傳話筒,聽我號令,我通過你的口舌來發號施令。”

阿裳沈默一下,道:“且不說這事說出來,玄魚會難以相信。就算是她信了,知道宮主變成了一只不會說話、不能自由行動的手,你覺得她會做何反應?”

虞錯的聲音頓了一會兒,懊惱道:“玄魚這孩子,忠誠足夠,心機不足。面對這種局面,必會慌亂得不知所措。我本打算讓暮聲將來傳我衣缽,可恨這小子竟有異心。全是因為你這臭丫頭!”

阿裳沒搭理她的責怪,道:“若是玄魚一慌之下,把這事說給別人了呢?”

虞錯的聲音倒了吸一口冷氣:“如若被人知道了,朱雀宮四大長老會生出內訌,仇家必會趁朱雀宮群龍無首乘虛而入。” 以毒聞名的朱雀宮這些年可沒做什麽積德的事,仇家那是數也數不過來的。

阿裳點點頭:“看來你也很清楚目前的境地。在我進到石室中接受衣女術前,在門外先看了四位長老演的一出好戲。”

虞錯沈默一陣,嘆道:“他們是商量如果我死了,誰來當宮主吧?”

阿裳道:“也沒說的那麽直白,差不多就這個意思。”

“那他們推舉了誰?”

“我看那情形,誰都想當。”

虞錯合上眼睛,點了點頭:“會是這樣的情況。他們四人都是有能力的人,功勳累累。可是越強的人,離開管束,就越危險。朱雀宮離不開他們;他們,離不開我的管制。如果我死了,他們四人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,朱雀宮的基業必會毀在他們四人手中。”

“你現在這種狀態,不能算死去,也不能算活著,若讓他們知道了,恰恰是個興風做浪的借口。為了朱雀宮,你還是稍安勿躁,先由我來偽裝成你吧。”阿裳道。

虞錯的表神忽然變得陰沈,話音從阿裳腦海深處傳來:“一定能有法子。呵呵……”

阿裳只覺寒意襲身,打了個冷戰。她猜得到虞錯在打什麽主意。虞錯想徹底占領這具身體。

她蹙眉道:“你不要在我腦子裏發出這樣的笑聲,陰森森的。”

虞錯惱怒道:“阿裳,你如今對我說話的態度十分不敬,是欺負我變成了一只孱弱的手嗎!”

“你說是就是吧。”

左手氣得整個都抽搐了。

阿裳盯著鏡子的目光涼涼的:“我之前受你要挾,順從你接受了衣女之術。今日變成這樣的局面,我暫時決定願意帶著你,助你尋找重新擁有完整人身的法子。但是在那之前,我們共用一體,若是不分個先後主次,否則就像昨天一樣,沒多久我們兩個就自殘而亡了。”

虞錯的影像點頭道:“說的有幾分道理。我是真正的宮主,你是我的衣女,這具身體做什麽、說什麽,當然由我說了算,我主,你次。”

“不。”阿裳平靜地道,“我掌控著這具身體的大部分,你只是寄生在我的一只手上。所以是我主,你次。去哪裏,做什麽,由我說了算。需要征求你意見時,我會用鏡子與你說話。”

“我不同意!你要造反嗎!”

阿裳冷笑一聲:“我並非征求你的意見,只是告知你一聲。若你違背我意輕舉妄動,我就挑斷這只手的手筋,先廢了你,或是幹脆把你剁下來。你要弄清楚,若是你用兇器殺了我,你會跟我一起死掉。我殺了你,卻仍可以活下去,不過是少一只手,落個殘疾而已,沒什麽大不了的。”

虞錯倒吸一口冷氣:“你還是那個阿裳嗎?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溫柔的阿裳!”

“我依然是我。”她輕嘆一聲,“只是境遇改變,你我也必須設法適應,才能活下去。累了,不說了。”把鏡子扣在桌上。

腦中的聲音立刻消失,擱在桌上的左手憋得夠嗆,捏成一只憤怒的拳頭,骨節都捏得咯吱響。

阿裳瞥它一眼,也不去管它,倚在椅背上,感覺好累。自覺也不是脾氣大的人,但面臨這種情況,不裝出點脾氣來,如何鎮得住這樣一只專橫成性的手?

不過,想想就知道,虞錯豈是一番恐嚇之辭就能嚇得住的?接下來一段日子,阿裳與這只不聽話的手著實展開了一段艱苦磨合。

一開始,被激怒的虞錯事事與她對著幹。吃個飯,左手端起碗來潑她一臉湯。她用右手拿個什麽東西,左手搶過來摔在地上。

阿裳對旁邊人解釋道:“呵呵,新身體的肢體不太協調呢。”

惱怒的左手當著眾人的面抽了她一耳光。

阿裳感覺左頰都腫起來了。她維持著淡定,對眾人含淚微笑:“有蚊子。”

左手忍無可忍,一怒之下,不管不顧地揭露真相——搶了一支筆,在紙上瘋狂亂寫:我是虞錯我是虞錯我是虞錯……

玄魚站在桌旁看了半天,看一眼她家宮主:“您要用左手練字?”

阿裳問:“寫得醜嗎?”

玄魚點點頭:“挺醜的。”

左手把筆摔了。玄魚嚇一跳,以為宮主惱羞成怒了。眨巴一下大眼睛,違心地補了一句:“屬下口無遮攔,屬下該死。其實仔細品來,宮主的字醜也醜得有獨特風格……”

阿裳忍笑,道:“我還是乖乖用右手寫字吧。”

左手又氣抽抽了。她用另一只手捋著左手手指,算是替虞錯捋背順氣。

玄魚看她總是時不時揉捏左手,關切道:“宮主的手傷到了嗎?”

“沒有,就是總是犯抽筋,若再不好,就讓醫師替我針灸一下。”

左手嚇得整個顫抖了一下,老實了。

玄魚走後,阿裳照了下鏡子,虞錯意外地半天沒說話。她以為虞錯睡著了,剛想放下鏡子,就聽到一聲滿是憋屈的控訴:“陰險的女人!”

然後又沒動靜了。

阿裳撇嘴一樂,丟下了鏡子。

她與左手的關系真是日漸和諧啊。

轉眼一個月過去了,春意漸回大地。這一個月裏甚是清閑,宮中事務玄魚等手下處理得妥妥當當。阿裳盡量地模擬虞錯的神態語氣,倒也沒露出馬腳。

然而正月剛過,她最擔心的事就來了。

一大清早,玄魚進門的氣勢就與往日不同,帶著隱隱的興奮,腳邊都帶起一股凜冽的小風。她進來時阿裳正在照鏡子。

自從鏡子中自己的影像被虞錯的頭像代替,她就再也無法看到自己的倒影,換鏡子,甚至用水盆照,映出的都是虞錯的臉。所以她都沒辦法看一下自己的妝容和發式如何。

沒辦法,只能請鏡中的虞錯幫忙了。

鏡外阿裳:“我的胭脂打的如何?是不是重些了?”

鏡中虞錯:“太淡,再打一點。”

鏡外阿裳於是又抿了一點。

鏡中虞錯:“還淡,沒有氣色。”

再抿一點。

身後突然響起話聲:“宮主!”

阿裳嚇得一抖,把鏡子啪地扣在桌上,回身驚恐地看著玄魚。玄魚的臉色也很是驚恐。

阿裳的心懸了起來——被玄魚看到鏡中的虞錯了嗎?

二人面面相覷,玄魚審視她半晌,終於開口道:“宮主,您的臉……”

她慌道:“我的臉……”把鏡子往身後藏了又藏。

玄魚接著道:“您的臉上的胭脂,怎麽塗得這麽重?”

“重……重嗎?”阿裳松一口氣,懸著的心落回。

“重得跟猴屁股一樣。”玄魚評價道,又猛覺失言,“不不不,只是妝色略艷,艷得跟花兒一般。”比喻換得好生硬。

“呵呵……”阿裳的嘴角僵硬地扯了扯,“本宮主最近喜歡嘗試不一樣的風格。”

“唔,是很不一樣。”玄魚的嘴角也抽了抽。“在家裏想怎麽試就怎麽試,若要出門,還是要三思。您的容顏端莊,畢竟事關朱雀宮的體面。”言外之意清清楚楚:別給咱家丟人啊!

玄魚真是個耿直的孩子。

阿裳點頭做沈思狀。心中默默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。她背對著玄魚,而鏡中的虞錯應該早就看到玄魚過來了,有意不提醒她,想讓玄魚看到鏡中異像。而玄魚,似乎並沒有看到。

難道……

想到這裏,阿裳拿起鏡子又照了照,這次有意調整角度,讓玄魚看到鏡中情形。

“胭脂真的重點了嗎?”她做攬鏡自照狀。

玄魚看看她,再看看鏡子,沈重點頭:“重得很。”

鏡中虞錯嘶聲大叫:“玄魚!玄魚!玄魚!我在這裏!……”

玄魚卻毫無反應。

虞錯的臉氣到扭曲了。阿裳平靜地把鏡子扣下。

顯然,在玄魚眼中,鏡中反映的只是阿裳的影像。

那個虞錯的影子,只有阿裳看得到,虞錯的聲音也只有阿裳聽得到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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